京都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南齐小王爷 > 第5章 南侵阴谋
清晨的长江上雾霭沉沉。一艘黑色的大船正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江心,风帆早已放下,它如同一头氤氲在浓雾之中的庞大怪兽,无声无息,静静地等待猎物的到来。这时,一个仪表出众的俊美男子出现在了甲板上。他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模样,中等身材,肤色白皙,眉宇和举止都透着贵气,给人第一印象是一个沉稳内敛之人。他缓步来到栏杆旁,眯着眼向南岸望去。雾气遮蔽了一切,到处都白茫茫的,犹如置身云端一般。他叹了口气,厚厚的云层遮蔽着朝阳,这真不是个好天气。他正要转身回去,就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正毕恭毕敬地站在了他的身后。他认得,这个男子是这艘货船的船主。“郎君,俺的船已经在这里停了三日了,来的时候只当是把郎君送到京口,就没做好补给,眼见……眼见这船上的淡水就要用完了,敢问郎君咱们能不能靠岸,到京口或者回广陵都行,去补充些给养也好。”“再等半日。”俊美男子语调冷淡,却也有种说不出的威严,船主那张淳朴的脸上露出了个讨好式的笑容,眼旁的皱纹又深了几许。“半日……也好,那就再等半日。”船主慨然笑道,但他那浑浊的眼睛又眨了眨,“若过了半日,郎君等的人还没回来怎么办”俊美男子若有所思地停顿了片刻:“答应的酬金一分不会少你,他们肯定会回来。”“是……是……”船主哈腰附和道。俊美男子不再去看船主,转头就要往自己所住的船舱走。还没走出五步,就听头顶瞭望台上传来了水手的叫声:“快看!南边有艘小船正朝咱们这里靠近!”得到消息,甲板上的人们忙碌了起来,生怕这艘小船撞上自己。但俊美男子却没有如此想,他回头正是与一个忙碌的水手撞到了一起,他一把将水手推开,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栏杆旁,探着头往南张望。只见一搜狭窄的船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隐约间,他似乎见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娇小身影就站在船头。那娇小身躯中迸发出的高贵与强大气场绝对错不了。俊美男子狂喜。她回来了,她完完整整地回来了。转头看着满船的水手都在忙碌,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大声喊道:“起锚,快!快靠过去!”船主也大声指挥着水手们活动起来。不多时就见一个头戴帷幔斗笠、衣着极为考究的华服女子站到了甲板上,她的身后还站着三个“煞星”一般的魁梧汉子。船主正在狐疑这几个奇怪之人的来路,就见俊美男子已经恭恭敬敬上前将他们迎到了自己在船上的居所。出于好奇,他想探头去看个真切,一个小山般魁梧的身形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那是俊美男子身边的一个仆从,正一脸鄙夷地站在他的身前,仆从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锦袋,“这是我家阿郎给你的一半报酬,另一半等回广陵再说。”船主伸出双手,千恩万谢地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锦袋。趁没人注意,赶忙又将锦袋揣进了怀里,一溜烟就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他慌不择路地将锦袋打开,眼睛一眯,一整袋闪闪发光的金沙就映入到他的眼帘。……船舱之中。胡仙真眼珠有些发红,她强打精神地端坐在了房间正中的胡床上。三位北朝将领则恭敬地立在她的一侧。俊美男子上前向胡仙真深施一礼,三位北朝将领也向俊美男子拱手抱拳。“臣元怿拜见太后。”“末将等见过清河王爷。”胡仙真冲着元怿淡淡一笑,疲态尽显,她又瞥了眼三位将军,说道:“许久未见清河王爷了,朕想单独和清河王爷说几句话,你们先下去休息。”三位将军脸上闪过不一样的表情,先后躬身一礼便依次出去。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叔嫂二人,气氛便不似之前那么肃然。胡仙真懒洋洋地靠这榻旁的小几,她言语娇柔软糯让元怿坐下,元怿便恭恭敬敬地跪坐到胡仙真对面的矮榻上。他不去看胡仙真娇媚的身段,垂着眼帘恭敬地问道:“太后,南朝之行感受如何”胡仙真眼露轻蔑:“南朝表面富庶,实则外强中干,财不藏富于民,路旁饿殍遍野,门阀士族做大,朝堂人心惶惶,内无治世之臣,外无定国之将。萧玉衡不懂制衡之术,不分青红皂白,一味残杀,杀到最后,他身边可堪大用之人也不多了,只需一个契机,便可自取灭亡。”“一个契机……”元怿皱皱眉。“任何一个契机都会变成压垮南齐这个庞然大物的最后一根稻草。”元怿心中自有看法,但在此时他想先了解胡仙真真实的想法。“太后请明示。”“建康变乱不止,地方实力派做大,门阀大族冷眼旁观、皇权羸弱,诸王与齐主离心离德,哪一条出了问题还不能将它走向覆亡”胡仙真又笑了笑:“如今我国国力雄厚,兵强马壮,内外一心,一旦某个契机到来,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完成先皇孝文皇帝未完成的宏图霸业,一统华夏,到时候还需仰仗四叔为皇上出力,统兵南征。”元怿轻轻点点头。“若有那日,元怿义不容辞,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臣认为真到那种境地,还需时日,回朝之后,还需与诸位王爷及重臣再做商议。”胡仙真虽然对元怿的谨慎持重稍有不满,但她依旧摆出一副虚心纳谏的姿态。“太后南巡这段时日里,臣则在搜集江淮地区齐军的布防情况。”说着,元怿将一张提前准备好的江淮齐军布防图摊在了两人之间的长案上。胡仙真稍稍坐正,她看了眼元怿,又垂目去看那自家谍子绘制的齐军布防图,听着元怿对各州郡守备情况的汇总,她的眉间就没有舒展过,娇媚入骨的姿态全然消失。她正色道:“清河王,这套防御体系真到如你所说,如此难破”元怿眼睛盯着桌面,手指在图上指点:“这套防御体系是南齐先帝与如今被软禁的江夏王萧子潜共同设计,想要一举突破,难度颇大呀,但是一旦突破,那饮马长江统一华夏那便是指日可待了。”胡仙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的手指也不停在地图上测量比画,偶尔她的玉葱纤指与元怿的手指碰到一起,她全然并不在意,也不避讳。“太后,南朝就如一头将死未死的大象,只要它尚有一丝力气,它的一次反攻都可能是致命的,还请太后三思,莫要太过轻视南朝。”“清河王请继续。”“青兖之地,裴叔业尚在,此老将老而弥坚,三万子弟兵,不可轻视。守卫荆襄的萧衍身兼三州军务,实力不可小觑,虽然他一直遭南齐皇帝猜忌,但此人尚识大体,又能隐忍,若非十分把握他必不敢乱。介于两地之间的钟离、涡阳、寿阳一线,有曹景宗、昌义之坐镇,十万精锐沿线布阵,也非一般军力可撼。”胡仙真咬着指甲沉思,她的姿态与其说是一国太后,她外表上看更想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朕知道曹景宗乃一代名将,虽常年不受重用,仅为一地太守,但中山王元英对他评价颇高。昌义之打仗如下山猛虎,势不可挡,确难对付。”元怿点点头:“无论南齐国内乱成何种模样,这江淮防御体系若无变化,撼南齐,难矣……”胡仙真突然哈哈一笑:“清河王所言在理,但事情并非一成不变,你我尽可往下看。”胡仙真说罢走到了窗边,窗外浓雾未散,她不禁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方才凌厉眼眸中多了些许的柔情。“清河王,朕累了,不说这些军国大事了,回朝再议。”“太后要休息那臣先……”“陪朕说会儿闲话吧!朕记得多年前,朕那时还是先帝的充华世妇,你曾作为使者,跟随咸阳王元禧去过南齐,在南齐那些时日,对你而言何事最为深刻。”元怿望了眼胡太后那婀娜的身段,一种罪恶感涌上心头,他赶忙将脸别向他处。他想着年少时的经历,眼神也变得柔和,整个身心都陷入到那段久违的回忆之中。“深刻不敢言,那时臣还年幼,记忆中尽是孩童之事。”“孩童之事也好,说来听听。”“记得那年大雪,华林园饮宴的间隙,臣带着幼妹去园中赏雪,却遇到当今正做太子的齐帝。我们并未招惹于他,不知为何他却放出恶犬去咬我们,舍妹也在那次受惊不小,再往后就特别怕犬。”胡仙真眨眨眼:“噢宣明公主怕犬还有如此一个典故那后来呢被恶犬咬到了吗”“没有。”元怿笑了笑,“突然一个胆大包天的少年自一座假山上跳了下来,那还真把我和幼妹给吓了一跳,也把那些恶犬吓了一跳。就见那少年拿起石头就往恶犬头上砸。”“还有这等不惧太子的少年”“没错,”元怿笑道,“那些追我们的恶犬似乎认识这少年,它们都很怕他,想来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胡仙真听得似乎入了神。“后来呢”“有一只恶犬一直追着舍妹,还没等臣去救,那少年就跳过去和恶犬抱到了一起,在雪地里滚啊滚啊!臣那时都吓坏了。多亏几个侍卫及时赶到,才把那浑身是伤的少年和恶犬给分开了。“那时的南齐太子也赶过来了,大声斥责那少年多管闲事,那少年则骂道,堂堂男儿欺负弱女算何本事,结果两人也打起来了,侍卫宦官宫女,来了好大一帮子人,劝都劝不开,那少年直接坐在太子身上把那太子好一顿打,呵呵……”胡仙真一下子来了兴趣:“那少年胆大妄为,竟然敢打那时候的太子,他到底是何人”“臣后来回国后听说,他自树上摔下,把脑子给摔坏了,变成了一个痴痴傻傻之人,真是可惜了……”“你说的是……”“萧宇,他的父亲就是南齐擎天一柱的江夏王爷萧子潜。哎,真是天妒英才,定是江夏王爷英雄一世,将他儿子的气运都给占用了,所以……哎,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只可惜没有相见之日,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何样了。”“萧宇那个摔坏了脑袋的世子”胡仙真听后哈哈大笑,“清河王,朕若早知道你要见他,就是捆也要把他捆回来了!”元怿瞪大眼睛:“太后这是何意”胡仙真并不作答,她那双桃花媚眼瞟向窗外,脸颊略过一丝微红。……“啊嚏!啊嚏!”萧宇连打了一串喷嚏,从软铺上坐了起来。他勉勉强强地才睁开眼睛,伸展着胳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他感觉自己有些鼻塞,恐怕是着凉了。他略微定神,昨晚的云雨缠绵又在脑海中闪现,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到一种被抽干了一般都失落感。他不禁要问,昨晚与自己云雨的那个女子倒地是谁片刻,他也没从那种奇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看看周围,又看看自己。那件带着酸臭味的护院长服已经不见了,他的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件墨色的宽大衣袍,内衣也被人换过,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而他所处的环境已经不是画舫的船舱,而是那拥挤的马车包厢。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外三个男子正外七扭八地在这狭小包厢里呼呼大睡,他们是驸马都尉潘铎以及那两个长公主的幕宾。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从画舫上送回到这里的萧宇一点儿记忆都想不起来了。耳边传来了些许的喧闹,小贩的叫卖声映入二中。他推了推车窗,向外张望。他又回到了十里秦淮的岸边街道,眼前雾气蒙蒙,秦淮河水潺潺而流,十几个画舫已经靠岸歇息,唯独没见那艘充满神秘感的春香画舫。萧宇不禁怀疑起了那艘画舫是否真的存在,这一夜他们四个其实是被人下了迷魂药,眼见的一切其实都是脑中杜撰出的。他不禁笑出了声,一个挑着担子卖早茶的货郎正好从他身边经过,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萧宇正要下车再去河边看看,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这把他吓了一大跳。“几时了,怎么天还没亮。”那是驸马都尉潘铎慵懒的声音,他似睡似醒,眯着眼一脸迷离地望着自己。“外面起雾了,雾气遮住了太阳。”萧宇答道。潘铎也昏昏沉沉地坐了起来,他揉揉眼。“萧大郎,我们为何会在这里我记得昨晚我们好像上了一艘画舫。”不知是我,那是否说明那艘不见了的画舫真的存在。他转念又想起了被人迷晕的事,或许那壶酒根本就不是给自己留的。但不管怎能说,他们现在活得好好的,那说明画舫上的人对自己并不抱有敌意。他们应该和之前袭击自己的那波黑衣人不是一起的了。想到这一点,萧宇便觉得安心了不少。只见潘铎也舒展了一下筋骨,赤着脚就跳下了马车,浑浑噩噩地走到了秦淮河边。“潘驸马,你要去哪儿”萧宇慌忙套上鞋子,跳下车跟上。“那艘画舫呢不见了真是碰到鬼怪了”潘铎喃喃道。“嗯,或许吧!”萧宇应和了一声。就在这时,潘铎一把搂过了萧宇,指着烟雨朦胧的秦淮晨景:“萧大郎,如此好景,何不赋诗一首”萧宇嘴巴歪了歪,又想做诗,他一下子就挣脱了出来。但想想昨晚把潘铎当枪使,他心中又有些惭愧,那就别扫驸马的兴了。他清了清嗓子:“潘驸马,昨晚又有个坐画舫看春景的老头托梦一首,说来给你听听,入不入得耳,你自赏析。”潘铎白了萧宇一眼:“先说来听听。”“梦入江南烟雨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销魂无说处,觉来惆怅销魂误。欲尽此情书迟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这是北宋晏几道的一首《蝶恋花》,前世的萧宇对词情有独钟,不知为什么,这首词在此吟出,他心中却有万千的寂寥之感,心情不自觉得有些沉重,昨晚的经历如梦似幻,似乎发生,又如黄粱一梦,庄生晓梦。潘铎叹了口气,半晌他只说了两个字。“应景……”在萧宇看来,潘铎虽然没再追问昨晚的事情,恐怕他也想把昨晚的事情看作是一场梦。无论是胡仙真、还是胡灵,亦或是胡太后,此时的萧宇只希望昨晚就是一场梦。他蓄谋的那个“若南朝呆不下去,北逃有人接应”的方案,希望此生都不启用……“萧大郎,贵庚了”潘铎突然问道。“大概……大概十八还是十九了吧!”“唉,明年就可行冠礼了。”“嗯嗯……”“到时就有表字了。”“嗯嗯……”潘铎一脸温情地看了看萧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使没有冠礼,他也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两人正站在江边看江景,不知不觉间路上的来往行人也便多了起来,不时地扭头看向他们。姚景洪、李侃依旧在车上呼呼大睡,想来他们昨晚最是风流快活,身子已经被那些绝色女子给榨干了。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嚣,两匹快马疾驰而过,骑者身着廷尉署收腰短袍,一路高喊“廷尉署办差,路人回避。”萧宇正诧异,两匹快马已来到马车近处,一人似乎一眼便认出姿色俊美的潘驸马。两人同时勒马,一人问道:“江边可是驸马都尉”“正是!”那人拱手:“小人乃廷尉署衙官,接上官之令,专程负责来寻驸马,如今见驸马安好,小人便放心了,请驸马随下官回府,长公主殿下正在为驸马安全担心着呢!”..7..